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稔山「範和村」一百年前英軍登岸剿滅海匪懸案

  • 於 19-2-2024 更新

  • 範和村

    範和村位於踩單車經常經過的稔山鎮附近,靠近海邊,十幾年前被評為「 廣東十大最美古村落」,然而整條村都只作有限度修繕,村民如常生活,高度保留古樸原貌,與大肆重建成旅遊景區的「商業古城」呈現截然不同風味。(沒有任何接待遊客的設施~~)

    範和村於明初年間建村,原稱飯羅岡,至清中期稱範和。村裏有幾條圍村,最大是羅岡圍吉塘圍,從衛星照片清楚看見圍村格局。村內還有城隍廟、祠堂、媽祖廟、戲台……最具特色是天主堂及以西洋風格興建的範和小學。

    縱使範和村與香港遙遙相距一百多公里,一百年前曾發生過一宗涉及中、英、港三地政府的懸案!

    英軍登陸剿滅海匪

    上世紀二十年代,軍閥割據,國民政府忙於北伐,無暇管理地方治安,廣東沿岸一帶海盜乘勢崛起,當時多艘英國商船被海盜洗劫。

    雙美輪

    一九二七年一月,從新加坡前往香港的英國商船雙美輪被海盜挾持到大亞灣,香港政府打算派兵到大亞灣剿滅海盜,但被英國政府阻止,原因有幾,包括英國鑑於上海和廣州租界的勢力和利益正受到北伐的挑戰,大部份英國海軍部署在上海一帶,若在南方「另闢戰線」,調動兵力困難之餘,亦可能加劇反英浪潮;此外,海盜的騎挾方式是,從輪船的起點城市假扮乘客登船,直至輪船進入中國水域後才展開劫掠,惠東及大亞灣一帶並不是海盜的據點。

    事後國民政府曾派兵打擊大亞灣一帶海盜,但英國人認為,其實國民政府借剿滅海盜為名,實質打擊廣東軍閥。

    範和小學。
    範和小學。

    合生輪

    兩個月後,即一九二七年三月二十一日,英貨船合生輪從汕頭開往廣州期間,被海盜擄劫到大亞灣。今次港英政府以剿滅海盜為名,於三月二十三日派出「中國遠征軍」,從香港前往惠東稔山,進行所謂「剿滅海盜軍事行動」。

    綜合了英國的文獻、香港及內地的報章,及《1927 年英國海軍武力進剿廣東海盜研究》(台灣國立政治大學),綜合出當時情況:

    曾屋寮至稔山的無名村路途經水閘,大家不妨留意。
    龜洲就是今天曾屋寮至稔山之間的無名村路。

    「中國遠征軍」包括一艘航空母艦、兩艘巡洋艦、一艘掃雷艦及掃雷護衛艦、兩架飛機、二千餘海軍、三百名陸戰隊從香港前往大亞灣,在海洲、龜洲及蟹洲一帶海面炮擊沿岸及船隻。英兵鳴槍警示後,以小艇上岸,派華籍人員以客家話命居民撤離,然後焚毁村莊和船隻。

    當時,範和村、海洲、蟹洲等屬稔山鎮管轄。稔山外的海灣稱為範和港,海洲、龜洲及蟹洲是幾處能夠登陸的地方。幾個「洲」其實是岸邊河沙堆積出來的沙洲,今天的地圖上仍能找到蟹洲,而海洲和龜洲位於蟹洲以東約半公里之處,即今天稔山鎮的海邊。《汕尾快車》介紹,往稔山走曾屋寮和無名村路的話可節省五公里,這捷徑正是海洲、龜洲及蟹洲,今天是農田和魚塘,也蓋了高鐵站。

    《英水兵痛剿擺亞士灣海盜 1927》(香港工商日報,25-3-1927)
    《英水兵痛剿擺亞士灣海盜 1927》(香港工商日報,25-3-1927)

    「沒有人命傷亡」?

    英國政府紀錄及香港的報章報道均提及,這次軍事行動除了毁壞船隻和房屋外,沒有人命傷亡

    國民政府檔案有較詳細的紀錄,當時英軍的五艘軍艦其中一艦停泊在三門關(即爛尾度假村《三門島》),其餘四首軍艦駛入範和港。英軍除了從軍艦向沿岸村莊炮擊,亦從空中轟炸,燒毁房屋約二百幾間、死傷千多人,整個軍事行動歷時約十二小時。

    羅岡圍。
    羅岡圍。
    羅岡圍的巷子。
    羅岡圍的巷子。

    日陞號

    五個月後,大亞灣海面上又有英國輪船被海盜洗劫。八月三十日,日陞號從汕頭起航後,被扮成乘客的海盜騎劫至大亞灣。兩天後,英軍再向大亞灣進行軍事行動,摧毁報稱有海盜匿藏的村落,又再一次燒毁海灣內的船隻。

    這次英軍的目標是範和港裏的長排村和範和村。長排村有約四十間房屋被焚毀,而範和村相對幸運,因長老供出海盜的線索,英軍放過範和村一馬,沒有滅村,致今天仍然看到圍村、祠堂、戲台等等。不過,有報章指,當時英軍先焚燒幾十間房屋,威脅村民供出海盜巢穴。

    吉塘圍。
    吉塘圍。
    吉塘圍。
    吉塘圍。
    吉塘圍巷子。
    吉塘圍巷子。
    吉塘圍。
    吉塘圍。

    高州輪

    「沒有人命傷亡」vs「死傷千多人」?羅生門尚未解開,又發生第二和第三次「登陸剿匪軍事行動」。

    一九二七年九月一日,從香港出發往廣西梧州的高州輪在珠江上被海盜騎劫至太平,英國派出三艘炮艦向沿岸炮擊,再一次派陸戰隊上岸焚毀民房。

    上述三宗軍事行動,英國海軍都大模廝樣進入中國領土,登陸後大事破壞,這事件在當時的輿論爭議性極高,英國政府也從不否認侵犯中國領土主權,當時英國政府的解釋,是鑒於中國政府在海盜問題上採取消極態度,於是英國政府「迫不得已」採取軍事行動,目的旨在徹底解決海盜問題及保障航行安全。

    CCD 風潮

    早年菲林攝影鹹魚翻生,新技術加持和復刻的菲林推出 / 重出江湖,掀起一輪菲林熱潮,可惜相機製造商至今都未有重新生產中高端菲林相機,引致菲林相機越炒越貴。幾年前內地掀起另一輪復古風 — 追捧 CCD 數碼相機,貪其缺乏後期演算法加持,理念是把菲林變成原始電子感光元件,依賴鏡頭質素成像,好像煮餸不單唔落味精,調味都唔駛。我也跟風,從籠底搵來中古 CCD 相機,拍攝範和村冇調味的風味。


    「死傷千多人」?

    究竟有沒有死傷?英國政府沒有承認,亦沒有官方否認,只含糊其詞「……相信無人員傷亡……」。一些人認為,死傷者未必有國民政府所指的千幾人 — 國民政府為了在上海租界和廣州租界與英國周旋,因此借英軍三次軍事行動營造反英 / 帝國主義的浪潮。

    個人認為,儘管英國聲稱攻擊前已警告村民疏散,英艦才炮擊村莊,但英軍未登陸前如何確認所有居民已乖乖撤離?平民們乖乖聽從夷敵去疏散?炮彈準確擊中民房而不誤中平民?此外,據英方紀錄,英軍焚燒房屋後立刻撤回軍艦上,未有點算傷亡,所謂「無人傷亡」,純是英方片面之詞。

    城隍廟戲台。
    城隍廟戲台。
    《水仙宮戲台》墨 3-6-2023 26cm x 17cm
    《水仙宮戲台》
    水仙宮。
    水仙宮。

    今天,漫步僥倖逃過一劫的範和村,穿梭古巷間,圍村、戲台、學校等已看不到戰火痕跡,村子呈現不算富裕的生活,村民營營役役,大部分房屋已重建為現代化紅磚水泥房屋,只有圍村裏保留舊房屋,我望入屋內,古老的外貌裏頭裝修得美輪美奐,圍村外有電動車充電站,可見國內在保育和民生取得很好的平衡。

    這段傷痛歷史的落幕是,國民政府多次向英國提出抗議,另一邊成功讓事件成為反英運動的渲染;英國方面,海盜應對軍事行動,於是把據點搬到香港,令英軍一籌莫展,此外,面對道德、侵犯領土等指控、英國船隻被抵制進入港口等等後果,兩國政府最後對事件不了了之,至於實際上究竟如英方所說「沒有人命傷亡」,抑或如國民政府紀錄「死傷千多人」,今天已無法考究,成為港英歷史裏一宗懸案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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